工業(yè)革命啟示錄：沒有中間地帶,！

Callejon

吳軍,，2019年10月19日在高山大學英國站

吳軍,，著名學者,，投資人,，人工智能,、語音識別和互聯網搜索專家,，豐元創(chuàng)投創(chuàng)始合伙人，前Google智能搜索科學家,。

今天我們談談工業(yè)革命對商業(yè),、科學和社會的改變。

工業(yè)革命造就了機械時代

工業(yè)革命不是一個蒸汽機締造的,，而是由許多相關發(fā)明一起形成的,。

富爾頓和蒸汽船

1765年出生于美國的富爾頓年幼喪父，但他心靈手巧,，喜歡思考,，有很強的創(chuàng)造才能。年輕時,，他結識了瓦特和其它幾位機械發(fā)明家后,，了解了蒸汽機的原理和作用，并對機械技術產生了興趣,。

在當時,，很多人都試圖以機器模擬人來劃船，但都沒有成功,。富爾頓也開始研究蒸汽船,，他有很強的科學基礎，一開始就找對了方向,，是和前人不一樣的方法論,。

前人發(fā)明的蒸汽船

富爾頓在法國見到了美國駐法國大使，后來被稱為"美國國父之一"的利文斯頓（他是56個簽署獨立宣言的人之一,，也是紐約最有錢的家族）,。利文斯頓非常看好富爾頓,，把他推薦給了拿破侖,。

當時拿破侖與英國海軍作戰(zhàn)，希望船可以在英吉利海峽逆流而上,。不過,，富爾頓發(fā)明的蒸汽船在塞納河試航時沉沒了,，他的蒸汽船還被法國嘲笑為“富爾頓的蠢物”。

富爾頓轉而去了英國,。英國希望能有武器可以阻止法國海軍的夜晚偷襲,，富爾頓發(fā)明了世界上第一個現代水雷。

特拉法爾加海戰(zhàn)后,，富爾頓回到了美國,。再次遇到利文斯頓，并成為他的侄女婿,。在其資金和政府關系的支持下,，沒多久，1807年,，富爾頓成功研制了蒸汽船,。他發(fā)明的“克萊蒙特號”蒸汽船從紐約出發(fā)，逆流而上開到阿爾巴尼,，創(chuàng)造了當時航行的記錄,。

模型

大概十年后，他開設了從美國南方到英國的跨大西洋蒸汽船航線,。富爾頓后來當選紐約州州長,，開設了整個紐約的航運業(yè)，完成逆襲,，成為了美國夢的典型代表,。

蒸汽船取代大帆船，得益于它獲得了技術的疊加,。我們希望要獲得一個可重復的成功,，技術就必須可疊加，這樣進步才會快,。

史蒂芬森和火車

更驚人的逆襲是火車之父喬治·史蒂芬森,。史蒂芬森十幾歲時就追隨父親當了煤礦的機械工。但與別的喝酒玩樂的工人不同的是,，他去上了夜校（英國當時的基礎教育系統很好,，他工資的2%就夠上夜校了）。到19歲時他才會寫自己的名字,，后來,，他一直都在學習，陪著兒子從小學讀到了大學,。

在礦上工作的時候他就發(fā)明了安全燈,，當時大科學家戴維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發(fā)明了安全燈。斯蒂芬森并沒有因為發(fā)明權糾結，而是接著去做更偉大的發(fā)明,。

他開始研制蒸汽動力的機車,，即火車。當時鐵軌和蒸汽機都已經有了,，但是把蒸汽機裝到火車上這件事,，是他做的,。從此長途馬車退出歷史舞臺,，火車就起來了。

史蒂芬森機車

史蒂芬森拿下了當時最重要的兩個工業(yè)城市利物浦到曼徹斯特之間的鐵路合同（曾經全世界40%的貨物都要經過利物浦）,。僅僅5年時間,，他大學科班出身的兒子就幫他一起把這條鐵路造出來了，世界上第一次有鐵路把重要的城市連接了起來,。

工業(yè)革命帶動鋼鐵,、能源革命

整個19世紀都是機械的時代 �,；萏啬岚l(fā)明了軋棉機,、銑床。八音盒,、音樂手表以及打字機都可以用機械實現,。

蒸汽機發(fā)展非常快,，1800年全英國只有300臺蒸汽機,，25年后就有15000臺，漲了50倍,，因此對煤的需求也大大提升,。到1860年，如果英國人用燒樹來提供能源,，一年就得燒掉整個英格蘭的森林,。所以發(fā)展需要新能源，需要真正的能源革命,。

我常講,，投資一般不碰的行業(yè)之一就是新能源。太陽能和風能,，很難有大幅的增長,。 美國搞能源革命花了大量資金，國家扶持太陽能都沒成,，民間資本自己搞頁巖油卻成功了,，美國已經超過俄羅斯成為第一大天然氣生產國，完全的天然氣出口國。

由于機械的廣泛使用,，鋼材的制造成了瓶頸,。歷史上英國煉鐵并不發(fā)達，18世紀的英國不產能夠煉鋼的熟鐵,，要從俄羅斯和瑞典進口,。

在工業(yè)革命時代，因為生產機器都需要鐵,，而碳含量高的鋼比較脆,，不能用，所以工程師亨利·科特就發(fā)明了“攪拌法”和“輾壓法”來煉鋼,。在高溫下攪拌,，把碳都攪上來燒掉，然后用碾壓替代打鐵提高工藝,。后來又發(fā)明了除硫工藝,，用焦炭取代木炭。這些都是在蒸汽機的輔助下實現的,，很快英國的鐵質量就提高了,。

到1851年，英國的鐵產量非常之高,，召開了第一次世界博覽會,。下圖是用全鋼和玻璃造的水晶宮，在海德公園向全世界展示了工業(yè)革命的成就,，這次博覽會也叫水晶宮博覽會,。

第一次世博會的水晶宮

自由貿易和全球化，解決產能問題

70多年的時間里,，全世界只有英國成為真正的工業(yè)國,。當時英國產業(yè)工人只有600萬人，但產品賣到了全世界,。

今天世界上最主要的港口,，如新加坡、開普敦,、蘇黎,、紐約、利物浦等等,，都是那個年代建成的,。英國作為海洋文明的國家，占港口的意愿非常強,，至今還控制著直布羅陀海峽,。

海洋型國家一般不覬覦領土,，但要貿易權，因為占領統治是大陸文明或者農耕文明的特點,。第三次英荷戰(zhàn)爭中,，英國徹底打敗了荷蘭但并沒有占領他們，而是讓簽了一份貿易協定來打開市場,，因為它要解決產量的問題,。

1870年到1890年的第二次工業(yè)革命中，美國非常幸運,，通過美西戰(zhàn)爭拿下了整個加利福利亞這一片,，又拿下了菲律賓等殖民地，這樣才有能力消耗掉它的產能,。

德國比較背,，1870年普法戰(zhàn)爭才完成統一，德國工業(yè)化時,，英國已經占了很大的市場，美洲是美國人的后花園,，非洲又太窮,，所以軍事沖突也沒法避免。

表面上是政治,，更重要是經濟問題,。

工業(yè)革命推動了熱力學發(fā)展

瓦特改進蒸汽機大大提高了效率，工業(yè)時代,，人類需要能量,。然而能量來自哪里？有哪些形式,？不同形式的能量怎么轉換,？

熱力學第一定律

發(fā)現了能量守恒定律的物理學家是焦耳。在我們眼中,，他是英國皇家學院的院士,，而當年他的第一身份，是個經營有方的啤酒商,。

焦耳小時候身體不好,，父母請了家庭教師教他。這位教師就是近代原子論的提出者——道爾頓,。道爾頓推薦焦耳上了大學,。大學畢業(yè)后焦耳回去參與自家啤酒經營。

天生喜歡做科學研究的焦耳在嘗試造永動機的過程中發(fā)現這件事不靠譜,。蒸汽機要把水燒開,，溫度很高的情況下，蒸汽轉化成動力做功。那么溫度升高的來源是什么,？焦耳把所有可能的來源都試了一遍,，最后發(fā)現不管哪種來源，都得先有能量輸入,。

與民間科學不同的是,，焦耳的實驗都是定量的，并且都有詳細記錄,，從而可以從中總結規(guī)律,。但即便如此，英國皇家學院并不接受他早期的論文,，直到后來,，一些主流科學家才慢慢認可了他。

當時很多人研究機械能和熱能的關系,，但實驗結果都不能重復,，而只有焦耳能精準地測出細微的溫度變化，這在當時難以想象,，因此受到了很多質疑,。其實實驗對測溫度有很嚴苛的要求，焦耳是個啤酒商,，啤酒商當年測定溫度的設備,，比科學家們的好多了。

焦耳的熱量測量儀

最終焦耳在皇家學院宣讀了非常重要的一篇論文《論熱的機械當量》,，得到了全英國認可,，當選為皇家學院院士。

從他的成功我們可以看到,，試驗條件以及有一套系統的科學方法的重要性,。

熱力學第二定律

那么接下來人們就想，既然能量互相轉化,，那么轉化效率最高能到多少呢,？焦耳認為蒸汽機的效率至少還能提升5倍，但是現實中卻怎么也提升不上去,。

當時有人建議：只要質量巨大的海水溫度降0.1度,，釋放的能量全世界都夠用了。但是水溫度不可能自然降低,，要用海水發(fā)電就需要用冰來給它降溫,。沒人能讓這件事情發(fā)生。

法國工程師薩迪·卡諾提出“卡諾循環(huán)”回答了這個問題,。后來克勞修斯和開爾文提出來了新的表述,，就是熱能不可能自發(fā)地從低溫物體傳到高溫物體上,，只能從高溫傳到低溫的物體。這就是熱力學第二定律,。

所以效率變高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溫度升高,。早期瓦特發(fā)明了高溫爐子，讓效率提高很多,。之后人們又發(fā)明了渦輪蒸汽機,，把蒸汽機排出的熱氣都利用起來，一級級做功,。后來又進一步提高溫度,，有了內燃機。

當然也有人就想,，能不能只燒一點煤,，讓機器運轉起來后就永遠動下去。那個年代雖然很多人知道熱機效率超不過100%,，但永遠有人去嘗試,。

有個法國人拿著所謂的“永動機”到世界各地表演要錢做研究，后來因為分贓不均被團隊的人揭發(fā),，說只不過是讓仆人在機器里不斷推動罷了,。

雖然還不能證明永動機不可能存在，但法蘭西學院規(guī)定,，以后永遠不接受談永動機的東西。幾乎同時,，美國和英國的專利局也定了同樣的規(guī)矩,。

這看起來只是一個小小的規(guī)定，但我們看到,，19世紀科學界做的很重要的事情——劃定邊界,。把邊界定下來，在邊界里做最大化,，比如圍繞著提高溫度,，提高壓力來提高效率，而不是去想那些超越邊界的不可能實現的問題,。

工業(yè)革命改變了生產關系

雇傭制出現

英國過去是學徒制,，師傅帶徒弟，同時行會要求師傅帶徒弟有一套標準的培養(yǎng)方法,。大工業(yè)時代以后,，學徒關系變成大工廠的雇傭關系。同時廠房需要很大面積,，工廠開始集中,。

古典經濟學誕生

與此同時,，亞當·斯密和大衛(wèi)·李嘉圖的古典經濟學誕生。亞當·斯密提出勞動價值論,，認為河流,、土地等天然物是無法收錢的。大衛(wèi)·李嘉圖的地租理論（李嘉圖定理）提出,，建工廠要建到河邊,，遠了就不好運輸和用水，而土地數量有限,，所以河邊的土地租金漲30%,。這就解釋了為什么各個城市中心地區(qū)房價一定很貴的現象。

童工出現

生產關系變化也帶來了勞資關系變化,。

工業(yè)革命以前,，師徒關系令工人沒法自由流動。工業(yè)革命后,，人口從農村大量涌入城市,，工人有了議價權，工廠雇工成本在增加,，而不是降低,。工廠的機器操作簡單，誰愿意接受的錢少就雇傭誰,，因此有了童工,。

因為薪酬很低，當時婦女和兒童的生活比較悲慘,。

精品店出現

商業(yè)模式也發(fā)生了變化,。以前奢侈品都是訂幾件做幾件，大量工業(yè)品出來以后就無法用傳統方式銷售了,。韋奇伍德在英國首創(chuàng)了一種模式,，把漂亮的瓷器放在柜子里展示，大家就Windows shopping,。出現了下圖這樣的展示店,，就是我們今天奢侈品專賣店的雛形。

工業(yè)革命讓社會進入轉型期

從熟人社會走向生人社會

那時,，英國正在經歷一個從熟人社會向生人社會轉變的過程,，雖然在這個過程中很多人不適應，但到今天我們都比較能接受了,，比如用職業(yè)理財人幫我管理錢,，可能比交給我兒子更靠譜。

貧富差距拉大

工業(yè)革命帶來了物質生活的巨大豐富,，煤礦上的工人雖然過得很慘,，但溫飽是能解決的,，并不像我們想象得這么差。但令他們感到不滿的是巨大的貧富差距,。 窮人當時一日一餐,，勉強吃飽，產業(yè)工人能住上一個兩居室或者三居室,，而上層人就每天party,，看歌劇和喜劇。

大家要注意,，社會上升的通道必然艱辛,，往下的通道卻永遠敞開。永遠有社會階層的流動,，永遠會產生20%新的貧困人口,，他們的貧富才是真正的問題。

中產階級出現

礦上雖然辛苦,，但大家還是會去礦上工作,。只要有一份工作，慢慢就會步入中產階級,。維多利亞時代已經實現了9小時工作制,。中產階級一周工作6天，到了周末就穿上西裝,，上午到教堂社交,，下午去集市買東西。下層人有了錢,，就在小酒館喝酒,。

1832年，英國的工人獲得選舉權,。1848年，《共產黨宣言》發(fā)表,。1870年,，恩格斯在《共產黨宣言》德文版的序言里寫到：1848年我和馬克思想錯了，歐洲這些發(fā)達工業(yè)化國家的工人,，生活狀況已經得到了很大的改善,，不需要通過暴力革命也可以獲得他們的權利。

這說明工業(yè)革命最終會帶來很好的生活,，但這個漸變的過程非常痛苦,。

環(huán)境污染嚴重

19世紀中期，英國發(fā)生了泰晤士河惡臭事件,。當時為了運輸方便,，工廠都建在河流旁邊,，污水直接排到河里，河水氧氣量變成了0,，只有厭氧的藻類能繁殖,，整個泰晤士河沒有一條魚，并散發(fā)著惡臭,。隨著夏天來臨氣溫升高,，河邊辦公樓里議員們已經沒法辦公了。

這件事促使英國下定決心治理污染,，大概花了100年泰晤士河才被治理好,。

啟示：不要做失落的一代

回顧歷史，工業(yè)革命早期受益者只有瓦特,、富爾頓這些2%的人,，其他98%只是晚期受益者，而這中間大概有50-70年的過渡期,，這一代人在工業(yè)革命中是被淘汰的,，是沒有機會的。

同理,，為什么美國會爆發(fā)“占領華爾街”事件,？因為第三次工業(yè)革命之后，失落的一代認為自己是被淘汰的那98%的人,，而財富被2%的人拿走了,。

但在這背后的另一個事實是，美國1%的人交了國家50%的稅,。富人的錢不是放到保險柜,，而是拿來投資，作為一種社會資源再生產,。

差別只在于：誰掌控這些資源,、負責這些角色。

大家要深刻理解成為2%的人的必要性,，沒有一個中間地帶,！要么成為占領華爾街的人，要么就只能是那98%的人,。

編者按：本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：高山大學(ID：gasadaxue),，整理：吳軍  

譬如朝露

若了解過視覺，你就會知道邊界放大后,，其實是不清晰的,。

m2006410

這個厲害了

遠祥

厲害角色啊,，希望不要又跑到美國去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