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秦暉 清華大學歷史系教授' C' d8 ^! h! E( j
中國不能說以前沒有福利,，很少──像蘇聯(lián)福利比我們多得多──但也是有一點的,。以前中國舊體制下的福利嚴格來說它不是民主國家意義上的福利，因為第一給不給得看他愛好,，你是不能要的,，如果他給你那是皇恩浩蕩，但是如果他不給你,，你也不能要,。最典型的就是三年困難時期，那個時候政府如果給你發(fā)了饅頭,，你就得感謝,，而且要哭要感謝毛主席多大的恩情，但是如果你餓死了,，你也不能埋怨他,。& k1 s! G/ F f! ^
假如是這個皇恩浩蕩式的福利,，那皇恩肯定是給對皇上有用的那些人，所以這種福利的另外一個特點就是它往往給強勢者的多,，給弱勢者的很少,，就是說它是從上往下給福利，強勢者在什么方面都是占便宜的,。初始分配他占便宜,，二次分配他還占便宜。而弱勢者是各種分配都吃虧的,，初始分配本來就低,，二次分配他再吃虧，或者根本就沒有,。像以前的公費醫(yī)療,，大部分農(nóng)民都是沒有的，主要是干部有,。+ c( ?0 Q6 o( s+ v0 R5 T
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比以前好一點了,，但還是很少。如果你把福利折成收入,，就是比較二次分配以后的收入,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比初始分配更不平等，這也是非憲政國家的一個特點,。憲政國家就不可能是這樣的,，憲政國家有高福利和低福利的區(qū)別。比如說像歐洲很多國家,，它是高福利,，所謂高福利有兩種含義，一種就是幫助弱勢者的力度比較大,，另一種不是幫助力度大,，而是覆蓋面比較廣。像醫(yī)療保險在很多歐洲國家,，包括英國都是全部覆蓋的,，但是在美國就只覆蓋了18%的人，可美國雖然只覆蓋了18%的人,，但是這18%的人的確是弱勢的,， Medicaid、Medicare就是針對要么是很窮的人,，要么是上年紀的，65歲以上,。
5 U7 c& _8 ?0 s& c; p, G, o美國各州還有一些健康紐約這一類的（福利）,，也是按照這種標準來的,。而中國是正好相反的，在改革以前公費醫(yī)療也只有百分之十幾的人能享受,，但是那百分之十幾的是最高層的人,。改革以前，說實在的只有職工有,，連城市的職工家屬都沒有,。當時城市的職工家屬有一種類似于合作醫(yī)療一樣的保障，但國家是不投錢的,，就是互助式的那種,。今天的情況，江蘇省在2007年時,，八千萬的人口里,，全額公費醫(yī)療只有14萬人享有，那就是一定級別的干部了,。它一年的醫(yī)療基金達到6000多塊錢,，那時江蘇省農(nóng)民的新農(nóng)合應該是全國搞得最好的了，當時溫家寶說,，新農(nóng)合每個農(nóng)民應該達到50塊錢,，它已經(jīng)達到75塊錢了。
( P) g* G/ Z* h1 N這已經(jīng)是全國最先進的了,，它的覆蓋率是95%,，也是全國最高的。但還有一些人是根本沒有的,，即使有的也就給了75塊錢,，而那些干部，相當于他們的90倍,。但就初始分配而言,，他們的工資并沒有農(nóng)民收入的90倍，也就是說加進這個東西以后,，他們的差距反而擴大了,，不是變小了。6 r" O3 i2 q/ x: R7 D6 R( h0 y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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住房也是一樣,，像歐洲很多國家,，福利房的比重比較大，尤其是北歐很多人都住國家的房子,，美國就很少很少,。美國所謂的public apartment，后來因為很多都變成貧民窟,，治安也很糟糕,，所以上世紀80年代以后就不怎么提倡發(fā)展這個東西了,。看見一個材料說美國住public apartment,，拿租房券,、房租補貼這一類的，只有10%不到的人,。 a' Z) h& h$ l8 j8 p- `; 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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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以前能夠分房的人有多少,？其實也不太多。農(nóng)民肯定是沒有人給你分房的,，城里街道工廠普遍是不分房的,，大企業(yè)說是分房，你往往是排幾十年都排不到的,。那時候一般的工人老實說是很難分房的,，大部分都住在集體宿舍里頭，能分房的人不會超過10%,，可是那10%是反過來的,。美國從來不會給總統(tǒng)分房的，但是可以給失業(yè)的黑人分房,，當然這個數(shù)量也很少了,。美國絕大部分地方申請public apartment的條件，很重要的一條就是你要是失業(yè)的,，后來有人就說,，我是在業(yè)的，但是收入低行不行,？現(xiàn)在很多州在討論這個問題,，大部分州還是不允許的。: L0 K2 v2 x# V {$ ^/ z, X5 \+ `
美國人肯定不愿意,，很多美國人最怕自己交的稅給別人花,。所以這是個典型的低福利國家。但是中國正好相反,，分房的全都是有單位的人,，而且基本上是官。假如你沒有單位,，不要說分房,，連你自己蓋個房子都是違章建筑。中國是禁止貧民窟的,，你是窮人是不準有窟的,，如果有窟那就是違章建筑，就要受到城管的暴力制裁的。國家不僅不給你福利,，連自由都沒有,。住房無非就是這樣，如果你是自由放任,，那你就允許他們蓋貧民窟，如果你是福利國家,，那你就應該給他們提供保障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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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I7 ~2 X, ~6 L$ |4 o* u中國實際上這兩者是都不允許的，所以我說這就叫做“負福利”,，它既不是高福利也不是低福利,，而是一種相反的福利，它會增加不平等,。對于這樣一種狀況,，自由放任和福利國家的爭論有什么意義呢？民主國家有誰會贊成負福利呢,？
" K }' ~/ b; o6 H5 {) v假如我是反福利的,，那么我首先就應該指責統(tǒng)治者的福利，而不應該去指責老百姓的福利,，因為老百姓根本就沒什么福利,；如果我是一個左派，我主張中國應該有更多的福利,，那么我應該特指這個福利就是給最窮的人,，我不能允許公務員什么的去擴大福利。如果這兩種人都能發(fā)揮作用,，那中國就逐漸正常了,，因為中國首先就會變成零福利。9 l" w* d$ W# O' {0 i6 t# h+ r
: @+ R. a4 S! b; f5 r5 B# `1 _雖然像江蘇那種情況還是負福利,，還是擴大不平等的,，但這也是改革帶來的一種進步，為什么說它是進步呢,？因為雖然是負福利,，但是負的程度沒有以前那么高了。以前農(nóng)民一分都沒有的,，現(xiàn)在不管怎么說,，還有了75塊錢。以前可能是“負高福利”,，現(xiàn)在變成是“負低福利”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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負低福利其實是朝零福利在發(fā)展，所謂零福利不是沒有福利,，而是那個福利對不平等不起作用,，它既不是擴大不平等的,，也不是縮小不平等的。如果我們改革朝這個方向推進的話,，它最終就會變成零福利,，進一步發(fā)展它就會變成正福利，到了正福利的時候才有高福利和低福利的爭論,。如果中國的福利變成正的了,，那我們左派右派就可以爭一下，到底是把這個正福利提到像瑞典那么高,，還是像美國就那么一點點就行了,。" u- s* L" i, Q( L2 Q9 c
0 \; j. z6 K6 N3 H可如果是在負福利條件下，這種爭論是沒有意義的,。怕就怕什么呢,？怕就怕用的力度是相反的，比如說你講減福利,，首先就減掉老百姓的福利,，當官的福利他不允許你減的，但是如果你講加福利,，他就加到當官的頭上,，這樣的話你不管是左還是右，你不是幫倒忙嗎,？, v Q% `) | _* J$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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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典型的就是保障性住房政策,，按照我的說法，它有兩個最大的弊病,。一是所謂的“經(jīng)適房優(yōu)先公務員”,，實際上就是變相給他們蓋大房子，經(jīng)濟適用房動不動就兩三百平米,，而且只有公務員能夠買,，明顯就是給當官的搞的，就是給當官的聚斂財富,。你想現(xiàn)在的房價那么高,，給他兩百平米，那比任何國家的高工資都要高得離譜了,，還說我們公務員是低工資,，這怎么可能呢？但另一方面,，絕大部分城市的廉租房都是要有戶口才能申請,，也就是說新移民，真正的農(nóng)民工是享受不到的，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有意義了,，因為老市民中說實在是沒有多少需求的,。這個不光是中國，全世界各國城市里頭的窮人基本上都是新移民,，都是一進入城市以后就是窮的,。1 A$ B- c) [# Y5 v7 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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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般來講，城市窮人就是進城不久的那些人,。如果說保障性住房不管他,，所謂的廉租房不給農(nóng)民工，經(jīng)適房優(yōu)先公務員,，那這不就是典型的負福利嗎？所以,，在保障房問題上,，如果我是個左派我就不能一般意義上提倡保障性住房，我就得說保障性住房就是得優(yōu)先給農(nóng)民工,，而且尤其不能給公務員,；反過來講，如果我是個自由放任論者,，那我就認為,，公務員就該去買房，憑什么福利國家的弊病首先就反映在你的身上,，你們當官的體現(xiàn)了福利病的最典型特征,。9 r6 U! U+ ?( F; ?4 _+ K* i9 v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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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(fā)表于 2013-5-7 11:31: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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